郁孤川

‘It’s no real pleasure in life.’

山前灯火欲黄昏

—太中性转,神秘游客太宰X酒吧服务生中也
—是给识哥的生贺 @故识 。生日快乐啊,现在是一只成年鹅了( bushi
—题目取自辛弃疾《阮郎归·耒阳道中为张处父推官赋》,和内容没点儿关系,只是很喜欢这一句(

         “山前灯火欲黄昏”,中也下山时,眼前的建筑刚刚亮起灯,她的脑子里便闪过这句汉诗。山下绵延的建筑多是旅馆和酒吧,沿山麓分成两道狭长的地带,中间隔着一条宽阔的河。连接两岸的厚重石桥隐没在愈加浓重的黑夜里。

         中也眯起眼睛,注意到酒吧和餐馆门前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店里的伙计忙里忙外地收拾桌椅,一边吆喝着一边端茶送水。各家院子里挂满了小彩灯,霓虹灯招牌也被端出来,不停闪烁的“酒吧”字样的发光二极管映着院子里油光满面、谈笑风生的游客。中也轻轻吐了口气。她向来不喜欢这些游客,一天到晚吵吵嚷嚷,且无时无刻不在她面前透出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优越感。她讨厌这些,也不向老板娘隐瞒。老板娘视她如女儿,也便顺遂了她白天上山玩儿的要求,这是叮嘱她:晚上客人多,务必在日落前赶回帮忙。

        中也抬头望了一眼,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群山之下,只有橘色的余晖仍留在山顶。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蜜色的长发扎成马尾在身后轻快地甩动着。脚下的泥土和碎石仍冒着热气,锋利的草尖却已经开始变得冰冷,在中也疾行中笔直地划过她赤裸的脚踝。中也下了山,在一片酒杯碰撞声、狂笑与口哨声中匆匆穿过,直至看到那紫色的“酒吧”字样,以及它下方桃红色的"If you're not drinkin', then you're not playin'”*,中也才放慢脚步,好让自己喘口气。掀开门帘走进去,中也略微诧异地发现里面并没有太多客人。她来到柜台前,老板娘冲她苦笑一下,小声道:今天生意不大好。她再次环顾了店内,的确,像往常那样的游客有几桌,但也仅有几桌而已。她便和着老板娘叹了口气,旋即注意到吧台前坐着一名女子,卷翘而蓬松的长发随意地散至腰际。由于受到头发的遮挡,中也不能很好地看清女子的脸,只注意到女子一袭维多利亚式长裙,光洁的小腿在裙摆掩映下轻巧地交叠在一起,圆圆的膝盖抵着吧台,上身向前微倾。裙子的上半身收紧,清晰地勾勒出她完美的腰部曲线。很突然地,女子从钱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点燃,慢慢抽了起来。来这里的游客大多对此没有顾忌,中也就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她。女子抽了几口,比烟雾还苍白的手腕便毫无留恋地轻轻一转,将剩下的烟狠狠辗进烟灰缸,随即扭头冲着中也和老板娘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没忍住。老板娘笑着摆摆手说没事。中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看。终于看到脸了,中也想。女子小巧的鼻子下是两片如线一般薄薄的嘴唇,却涂着十分浓郁的红。中也平素最怕看人眼睛,此时目光却忍不住上移。女子的眼底映着鸢色的柔波,仿佛安慰似地流露出善意。她有着天然上扬的眼角,精致的眼线轻柔地翘进眉弯。如云朵般绵软的耳朵上垂直一对流苏耳环。中也正盯着看,却见那耳环轻轻一动,女子歪过头,露出一个仿佛测量好的、弧度绝妙的微笑,并向她抛出一个询问的眼神。中也猛地回过神来,也忙摆手说没事。

         女子笑着点点头,继续喝自己的酒。中也不知为何手足无措起来。征得老板娘同意后,她将一杯朗姆酒端至女子面前,这是我请你的,她的语气因局促而略显僵硬,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女子抬头望向她,我叫治子,她仿佛很开心地笑道,谢谢你的酒。

         中也说了声不用谢便找不到什么话可说了。这时有客人叫服务员,中也便赶忙跑去。那是一桌貌似游客的中年男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副异样的笑。叫她那人凑近她,肥胖的手指着治子,嘻嘻笑道,帮我给那边那位小姐点杯长岛冰茶,好不好?中也腾地窜起一股怒气,对不起,她生硬地回答,那位小姐不接受别人送的酒。她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充耳不闻身后一片骂骂咧咧之声。

       

         尽管人少,每晚的跳舞时间仍如约而至。音乐声响起,治子离开座位,走进舞池,自顾自地开始跳舞。其他桌的客人也稀稀拉拉走过去。中也看见刚刚叫她的那桌人围在一起小声说了几句,便一同站起走向舞池。中也皱了皱眉,也快步走进,但由于舞池光线暗,看不清身边的人,她又一直受到人群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碰撞,过了很久才脱离人群。此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便注意到角落里刚才叫她的那个男人搂着治子的腰,将她抵在舞池边缘的墙壁上。中也冲过去,使出最大力气扇了男人一耳光,拉起治子的手便跑。跑出混乱的人群,中也望了眼门外,外面人群的嘈杂让她恐惧。她便拉着治子往里屋跑,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她没法再思考,便拉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里就安全了,中也喘着气说,不知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她抬头,看见治子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自己,原先存在于那里的柔波消失了,现在那双眼睛里盛着大海,美丽而又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嗯,治子应道,露出一个惬意的微笑,便伸手拉开裙子的拉链,任裙子疲倦地滑至地面。中也只是看,治子抬眼,戏谑地笑着,怎么?中也便也褪去了自己的衣衫。治子扣住她的手腕,吻遍她全身,嘴唇以一种像是说话的频率翕动着。中也尽力去听,但随即确定她的确没有出声。治子的手指进去的时候,尽管疼痛到失去意识,中也仍清晰地听到治子说了句:

        “虽然一切卑劣的东西都貌若高雅,但原来高雅的还得照旧。*不是么?”

         中也用声嘶力竭的尖叫予以回应。治子抵住中也的腿,俯身吻向她。几缕头发散落在中也脸上,带着一股烟草的清香。她伸出舌头将头发卷进口中咬住。疼痛被随之而来的兴奋感替代,中也跟随治子手指的动作不断扭动着。终于治子将手指抽出来,仔细地用纸擦干,然后俯身趴在中也面前,静静地注视她。中也回望过去,治子的眼神又如初见般柔和,却并未让她感到亲切。她正困惑着,治子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她尚不能明确其意义的微笑,她正欲开口,治子保持着微笑形状的双唇便吻向她,甜腻的汗水味渗进她的鼻息,她在宁静和疲倦中昏然入睡。


         人们往往依据参考才能看到事物的变化;同样,正是有了参考,人们才能认清静止。“一切都没有变化”,中也早晨醒来,对这一点更加确信不疑。阳光穿透窗帘的破洞和缝隙刺进她的双眼,她透过眯缝起来的眼睑看到的残破的顶灯、脱落的墙皮、墙角的蛛网以及隔壁装管道时打通的黝黑的洞口,都与平常别无二致。她怀着期待深吸一口气,昨天淹没大脑、挤占她全部思维的宛若花朵腐烂般的腥甜气息已荡然无存。她撑着身体坐起来,身体的酸痛让她回想起昨晚治子抽纸擦手的动作。她摇了摇头,穿好衣服走出门外。前厅已打扫干净,桌椅整齐,地面一尘不染,丝毫没有骚乱过的痕迹。她又望向老板娘,期待着能从她的表情看出什么变化,但老板娘也只是同往常一样,在柜台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声“早上好”。中也困惑着,去厨房加热了剩饭,端到老板娘跟前坐下,这才发现老板娘眼睛红肿着。怎么了吗?中也指着老板娘的眼睛。没事儿,昨天客人走得晚,我就熬夜啦——老板娘轻松地笑着。中也的心颤了一下。她明白了什么,却不敢张口去确认。低头吃着饭,她心里第一次涌起了一种背叛的感觉,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种负罪感。什么东西被自己亲手破坏掉了,她想,不该是这样的。难道自己不该为此负起责任吗?
        

         她不再到山上去,而是全天待在店里帮忙。在与更多客人的接触中她也逐渐学会了说服自己忍受客人的无理或刁难,并将其作为自己必须认真对待的工作内容,也由此赢得了老板娘的更多赞赏。偶尔地,她也会走到外面,去看浓烈的连山和绵延的黄昏。山上的蓬草枯了又生,野兔一代接一代疯狂繁衍,她开辟的“秘密洞穴”早已被山鼠占领、野草掩埋,但尽管如此,无论如何,她没再回去。她与这一切早已在那个夜晚里被彻底分割开。她和另一个人共享了一个秘密。一个令她困惑,同时令她欣喜的秘密。

         但是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想起治子微笑着对她说的、她始终未能明白其含义的句子。何谓卑劣?何谓高雅?她抬头望向夜空。灿烂的明星隐没在浮动的块状黑夜里,愈益浓重的黑暗低语着,急速地侵占了夜空。她回过神来,望向眼前随着灯光亮起而逐渐拥挤的人群,但一如往常,那个身影没再出现。她等待的不只是答案,她明白。但是——

        中也!老板娘在店里呼唤道。

        ——但是,眼前的生活,是无论如何不能失去的啊。她转身跨入酒吧。

        来了,她微笑着应道。



Fin.

*歌词出自Lana Del Rey的West Coast.

*句子引自《麦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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