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中】记住，十英尺
“即使想过各种自由自在尸骨无存的死法，但死后仍然是希望能深埋土中啊。为什么呢，你会觉得奇怪吧，中也。我虽然也觉得自己是个怪人，但唯独在这一点上我是充分理解自己的。大概是因为漂浮了一辈子，不想死后也无所依靠吧。我所追求的不过是一种安慰感而已，你不知道吗，中也？其实我是热爱生活的啊。”
“没有谁是热爱生活的，太宰。你只是希望如此。不过埋了也好，将来我想找你茬儿的时候也好有个去处。顺便，你喜欢用弹痕装饰墓碑吗？”
“墓碑？那不过是对人死亡的一种标记，生人对亡人的一种告慰罢了。但我既不想要标记，也不需要告慰。像蝴蝶一般掷于地面，像鱼一样投入大海，多么自由！多么畅快！多么美丽！我的确是希望热爱生活的，因此希望用最美丽的方式与之告别。之后被收拾整齐，埋葬在地底，遗忘于美好的世界之下。最好是在地下十英尺。地下十英尺！那里的黑暗和坚实能让我享受到最后的安稳。对了，如果你能挖一个深坑，把我埋在地下十英尺，我就不会去在意那无用的墓碑，并且原谅你扰人的枪声了。”
“嘁，即便死了也要躲藏到地底吗？你那恶心的自我怜悯什么时候是个头？亲手埋葬你？呵，你倒是放心。我可是会把你的尸体交给你欺骗过的女人们，我们打个赌，看她们会安葬你还是将你碎尸万段。”
“啊啊中也是对我有多大的成见啊？怜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值得怜悯，中也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连我都明白自己是没有什么资格去获得怜悯的，又怎会去自我怜悯呢？使我产生这种愿望的，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一种心境，中也本应该是最能理解这种心境的人啊。但是啊中也，真的不愿意去试着理解我吗？”
“哈……太宰，信仰还是心境之类——那玩意儿真是烦透了。如果你是指自我安慰我到还能明白一些。毕竟——有个归宿——听起来是挺不错的。”
“归宿啊……说到这个，突然让我想到了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是积极，什么是消极？中也大概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我们的根本分歧所在。一个人对我说过:‘所谓积极，应当是心中有一座大厦，地基牢固，有着坚定的自我意识；而消极的人，心中是一座空中浮城，没有根基，因此他们没有自我，甚至没有灵魂。’缺乏内心的支撑，我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归宿更无从谈起。埋葬在地下，不过是我的诸多愿望之一，但不是为了寻个归宿，只不过是想要个差强人意的终结罢了。地下十英尺，虽说只是个漂亮形式，却也是我能想到的与这个世界最好的告别方式了。不被铭记，却永远存在。啊啊，中也又不耐烦了呢。我是不该和中也讲这些空洞的东西的。中也是个积极的人，心绪坚定，大概不会理解我这种为实现一个死后被埋葬的夙愿而苦苦乞求的人的苦恼吧？”
“说实话，太宰——你真让我感到烦躁！擅自就为所谓‘积极’‘消极’下定义，啊？这种东西没有答案，只不过看待问题角度不同罢了。真不知哪个‘哲人’创造这么个唬人的词来，你居然还被唬住了，真好笑。无谓‘积极’‘消极’，也就不存在所谓分歧了。不过你说我心绪坚定，我不否认。至少我坚定地认为不管是生命的本质还是活着的意义都没什么好探寻的。那玩意儿太假太空泛，不过是惶恐者的自我寄托之词；活着就是活着，仅此而已。至于死亡——如果在地下十英尺能让你感到慰藉的话，那就尽管去实现好了。”
“咦——中也这是答应我了吗？真是太好了，果然死亡更让人安心啊。‘活着就是活着，仅此而已’——这种说法实在是好，但‘仅仅活着’，于我也是一项至难事业。若真能达到，倒是能忘却很多痛苦，但那样太宰就不成其为太宰了。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啊中也，我会想，如果我真能抛去‘太宰’的特性，用你的那种方式活着，是不是就能稍微入了中也的眼呢？如果有一种更好的可能，中也会不会就此爱上我呢？”
“愚蠢，你怎么会蠢到想去改变自己，果然是我高估你了吗。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改变而抛弃你；同样，无论怎样改变，不爱你的人也不会歇斯底里地爱上你——他们感激你远胜于爱你。如果我爱你，那也是因为你是太宰治，仅此而已。。不要总把自己想得可怜巴巴地，然后向生活去乞求什么——我都快要失去耐心了。这可不是‘热爱生活’的太宰该有的样子。”
“如你所说，中也，我的确并非真正热爱生活的人，不过是‘想要’罢了。仅仅如此的话，又何来对生活的乞求呢？只有真的去爱，才会有乞求，所以唯独在中也你面前，我才会展露出那般可怜模样，即使对其他事物都失去欲望，即便已经做好放弃一切的准备，我却永远不会丧失这种乞求，而收起在你面前的可怜作态。你明白吗，中也，我是说，我多么爱你啊。‘如果我爱你’，中也真是可爱。我大概明白中也的意思了，若‘如果’是真的，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啊，令人作呕，该说不愧是太宰吗？真是的。随你怎么想好了，去完成你的夙愿吧，赶紧从我眼前消失。这样才是最好的吧。毕竟……你可是太宰治啊。地下十英尺，对吧？我会考虑的。”
“啊啊，既然中也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不过于我，这样的选择也倒是水到渠成了——毕竟在与这个美丽世界告别的时刻即将来临之前听到这样的话，我已经足够幸运，倘若一命尚存，我或许会终生为此幸福感激吧！今夜我将赴玉川上水，迎接那属于我的冥河的洗礼，由它送向未知之境；但无论随之漂流至何处，中也都会找到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对吧？记住，十英尺。即使地上风停雨止，日月不再，地下我已成一具枯骨，也会在隔壁云雀的尸体旁高唱赞歌：为我挚爱之人给予我的爱，以及我由此获得的永恒的安宁。”
Fin.
=题目梗出自弗兰纳里·奥康纳《没有谁比死人更可怜》
= 第七段关于积极与消极的观点由好友Town提出，姑且称之为“大厦理论”；虽然和故识有分歧，我却觉得很有道理。欢迎一起探讨！
= 这是一篇联文，中也部分是故识，太宰部分是我……第一次跟大佬联文！但是写不好，非常对不住识哥！！！ @故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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